電影名稱:索爾之子Son of Saul
年份:2015
導演:László Nemes
影迷關鍵字:二戰、集中營、猶太人、大屠殺、人性、救贖、特殊拍攝手法、震撼、沈重
———–下面有劇透,未觀賞電影者請注意————
壓迫、喘不過氣、緊繃、坐立不安,這是我在觀看索爾之子時的感受,但即使是如此苦痛的觀影體驗,我仍打從心底欽佩著這部電影的美與偉大,一如所有受人景仰的電影,能將題材與電影語言完美而巧妙地相結合,達到和諧的、完整度高的作品,也難怪導演László Nemes被譽為一鳴驚人的新生代導演。
電影一開頭解釋了守密者,意即工作隊的德文定義,也就是索爾在集中營待的部隊。在二戰時,納粹為了不讓世人,以及集中營的俘虜,發現他們大量殺害人類的暴行,於是在集中營裡,隔離出毒氣室的區塊,將被選中的俘虜,畫上紅叉叉,編為工作隊,幫助他們進行屠殺的骯髒工作。這些守密者禁止與集中營裡其他的俘虜交流,也居住在隔離開的區塊裡,平均工作45天之後,就會被納粹槍斃。這些工作隊,在既是受害者,又被強迫成為加害者的情況下,可謂集中營最接近地獄的人們。
電影在工作隊身上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,在詞彙定義顯示過後,緊接著的是忠實的工作內容呈現。模糊的鏡頭,彷彿指控著當時世界的混沌,索爾由遠方走進,在淺焦且緊縮到正方形比例的畫面裡,逐漸變得清晰,而在清晰的下個瞬間,鏡頭開始與索爾一起行走。這種鏡頭貫穿這部電影,保持著從一而終的壓迫(Close-up的使用近乎恐怖)與淺焦畫面(只有偶爾有些類似索爾視線的鏡頭,切換的毫不明顯,有種意識的延伸感),鎖定著索爾,緊緊跟隨著他。為什麼在混沌而模糊的世界裡,我們要跟著索爾呢?
答案在忠實呈現索爾悲痛的工作之後,立刻顯現。他對那名似乎也是匈牙利來的男孩,那名比所有人都抓住生命更久一點點的男孩,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信念。這種信念與他的夥伴的信念,形成了強烈的對比,當索爾的夥伴追隨著對生命的眷戀,索爾信仰著靈魂上的救贖。這種差異在夥伴對索爾說:「你為死人犧牲活人」,而索爾回答:「我們都已死亡」的對話中,展露無遺。索爾對自己的肉身的存活已失去希望,他要的,是他靈魂的救贖。
而那名男孩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呢?事實是什麼,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索爾將他視為兒子,可以理解為一種,他對自己生命的延續。如果那名男孩是他的兒子,在已身處地獄而或許永遠無法得到救贖的他,是否能透過兒子,這個骨肉血脈相連的人,這個沒有雙手佈滿血腥的男孩,透過好好的一場安葬,將男孩送去天堂,帶著索爾的一部份,獲得救贖。
這也是為何最後當索爾在河中失去男孩遺體時,事後感到頹喪。他的朋友救了他,但索爾已經無法體會肉身生命的喜悅。而當眾人來到小木屋,索爾看到探頭進來的另一名男孩時,他的笑容,成就了一個轉移,也因此在看完索爾笑臉的下一秒,鏡頭終於離開了索爾,開始跟隨著男孩,而納粹最終的、鏡頭外的屠殺,已經不重要了。肉身的滅亡消逝,不是索爾的追求,這也是為何其實我將最後的男孩,視為一個天使一般的象徵,或許他只是一個在森林玩耍的德國小孩,但他帶走了索爾的靈魂,去了未來,小男孩最後鑽入的綠色森林,與索爾一開始走出來的森林相呼應,世界的混沌,已然不在。
『索爾之子』另外讓我喜歡的點,是終於有一部有關集中營的電影,好好的把觀眾塞入那個歷史瞬間的恐怖與哀慟。想起『辛德勒名單』,其實還是一種第三者的旁觀,即使淚流滿面,也是同情的眼淚,受到了鏡頭安排與音樂催化的搧情作用,但『索爾之子』不同。它緊縮與淺焦的畫面讓人看不清全局,鏡頭外的事情變成了一抹模糊跟一堆聲音,尤其在索爾闖進堆屍坑周邊的時刻。恐懼、慌張跑過的赤裸男女,火柱、槍擊、不斷傳來的哀嚎,但你看不清,因為畫面的關係,你看不見,也因此我們被帶到了那個空間,模擬了真實的現場狀況,背脊發涼,索爾隨時可能會死,我們也是,如果這不是地獄?哪裡是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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